原创微型小说

染缸

子文坐在小惠的身边,他看着她美好的侧面,兰寇的睫毛膏,香奈儿的唇膏,这是他熟悉的脸,却让他感到陌生。鼻子里是小惠娇兰香水的香味,耳朵里听见的是小惠朋友们的吆喝声。(四条,白板,我胡了!)最近这段日子,子文觉得自己越来越迷茫,几乎每天他都有几个小时是陪着小惠在牌桌上渡过的,他开始想念在多伦多公司里的夜忙日忙了,至少那时候自己可以精神集中的干点事。(今天手气可真坏!)小惠习惯性地从子文的口袋里拿出钱包,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,子文 用眼角瞄了一下自己的皮夹,昨天才从外滩的花旗银行里提出来的10000元人民币就只剩下几张了。小惠站起身拉直了自己的CK套装,那是子文前天在淮海路花了3000多买的,(文,我们今天去哪里吃饭?金茂还是梅园村?)(随便)子文回答得很无力。

坐上出租车,小惠指示了司机,子文一直是沉默着的,他打开窗户,夜色中的上海特别繁华,只是空气中充满了灰尘的味道。他开始想念多伦多的清新空气了,请了整整一个月的长假,回到了自己梦里想念过无数次的家乡,结果除了白发的父母以外很多事都变得让自己无法忍受。老房子拆迁了,父母的新家虽然离市区很远,可是特别热闹,每天打开窗户可以听见上海话和普通话的对骂声。自己念过的学校,去了一次很失望,以前有两个大操场,现在只剩下3分之一了,都被卖了盖商务中心,不知道现在的孩子还和不和自己过去一样打篮球。最主要的还是小惠,他这次回国除了看望父母之外,还有就是回来和小惠结婚的。

子文和小惠是大学里的同学,毕业时子文去了美国读研,小惠留在了国内。后来子文又去了加拿大工作,小惠在银行里上班,两个人一直打电话,上网,说好事业有成就结婚的。转眼7年过去了,小惠过了30岁,子文想婚事不能拖下去,误了女孩子的终身。所以他请了长假回来了,在回到上海的第二天他们就去登记了结婚,资料是3个月前就办妥的了,因为子文拿到了加拿大国籍他们属于国际婚姻。小惠在第三天就辞去了银行的工作,因为也要准备移民,除了办各种资料以外,她开始拉着子文四处购物,吃饭,会见亲朋好友,还有每天的牌局。牌局上坐着的是小惠的小姐妹,据说都是嫁了大款,住在虹桥的,个个衣着鲜亮,花钱时让子文不敢抬头,让子文联想起旧社会上海的姨太太们。小惠开始和她们比拼了,每天她都让子文给自己添加名牌化妆品和服装,她开始带着重1克拉的钻戒打牌。子文三天两头去银行取钱,他开始烦了,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女友的印钞机?他们10多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?虽然这7年他们是远隔重洋的,但是大学里那个白杉蓝裙,连看电影都怕花钱整天只是和自己压马路的女孩子到底上哪里去了?这个城市象一个大染缸,把所有的一切都染地让自己无法确认。

(小惠,我想我们错了,我们还是离婚吧!)在金茂的咖啡厅里,子文终于说出了想了好几天的话。(不是,开玩笑吧?我们结婚才不到2个星期,是不是你外面有喜欢的人了?)小惠有点惊讶,从来没想过子文会说这样的话。(没有,我只喜欢过一个人,她叫小惠,她总是爱穿白衣服蓝裙子,她素面朝天,摔着长发,对我说子文今天食堂有排骨,我给你多买一份)子文的眼圈开始红了(不是现在我面前的小惠,只知道名牌,打牌)小惠无语,她拿了自己的皮包离开座位镇定地走了出去。

子文到家时,父母都还没有睡,开门后第一句话(我离婚了!)(哦)父母一点都不吃惊,父亲拍了拍子文的肩膀(人都会变得!)子文睡不着,他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小惠的,害了一个女孩子等了那么多年白白地误了青春,他从自己的皮箱里拿出支票本,开始在上面写字。没有叫醒父母他出门叫了一辆车就往小惠家去了。父亲没有睡,他听见子文出门的声音,这个孩子一点都没有变,他想。

小惠家里的灯还亮着,这样的晚上怎么可能睡着呢?子文还没有走到门口,就听见小惠母亲大嗓门的上海话了(惠惠,离就离有什么了不起,凭我们的条件,全天下好男人多的很,连小平都能伴个大款,你那么漂亮,又有文凭怕什么?我们还可以嫁外国人,作一等公民总比跟那个臭小子作二等公民来的好。但是也不能白白便宜他,得问他要分手费。)一直都没有听见小惠的声音,子文敲响了门,开门的是小会的母亲(是子文啊?)小惠红着眼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了出来(我们上外面说吧,我不想我们的事打扰家人)小惠说。

子文和小惠去了楼顶的天台,(小惠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。)子文不知道该怎么说。(子文,我想你是对的,不用说了,明天上午10点我在外婚办门口等你)子文没有想到小惠会那么干脆!和大学时的那个女孩一样,她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潇洒性格,即便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伪装。(哦)子文实在想不出说什么了,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那张支票塞到了小惠手里(这个不是分手费,你知道如果你要求那些的话,我是不会给你一分钱的。这是10万美元,你已经辞了工作,就用这笔钱出国去留学看一看吧,看看我们这些在海外生活的人到底过得是怎样的生活!离开父母奋斗一下,你会了解每一分钱的来之不易。)(子文?这个怎么可以?我不能收的)小惠忙推手。(我说过这个不是分手费,我们是要离婚,可是离婚不是分手,或许只是一个重新开始,对我对你。所以这是我对明天的投资,要回收的!)子文的话让小惠无法再拒绝。那个晚上就这么结束了。

过后几天,他们去办理了离婚手续,推掉了订好的婚宴,告慰双方的亲朋好友。

子文站在浦东国际机场的候机室里,一个月就那么过去了,他的人生经历了第一次结婚和离异就像做梦一样。忽然有人向他跑来,白衬衫,蓝裙子,一头长发,竟然是小惠。(7年前我来送你,今天还是要来送你)小惠今天没有化一点妆,就像是7年前的她。(我在办去美国留学的手续,学习金融,但愿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。想不到都过了30还要做一次留学生)小惠笑了,笑得就像7年前那个在学校柳树下的女孩。(听,我把这个带来了,我们曾经最喜欢的)小惠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机,按了一下钮,开始转动。(好久没有你的信,好久没有人陪我谈心,怀念你柔情似水的眼睛是我天空最美丽的星星,异乡的午夜特别冷清,一个男人和一颗热切的心灵,不知在远方的你是否能感应……)

飞上了天空,子文的脑子里还是不断的重复着张信哲的那首老歌。子文从窗户望下去,那片曾经熟悉的土地,他想一定还会再遇见小惠的,但愿那时他们彼此还是单身,但愿彼此不再青涩!子文的心中低呼着(别了上海,别了大染缸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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